毛泽东将人员去留名单反复折叠三次，纸角被攥出褶皱。朱德用红蓝铅笔在地图上圈出三条转移路线，笔尖在某处停顿片刻，最终选择标注最少的险道。林育才夫妇的缝纫机踏板发出有节奏的声响，二十件棉背心整齐叠放在竹筐里，每件内衬都缝着块粗布补丁，那是从旧军装拆下的标识。陈菊岭攥紧衣角的手指关节发白，目光扫过墙上新贴的剿匪告示。朱德将配枪检查两遍后别回腰间，转身时枪套擦过桌上的茶碗，褐色的茶渍在白瓷边缘晕开。林育才把最后半匹棉布收进木箱，发现儿子正偷偷擦拭刺刀，刀刃上映出年轻人倔强的下颌线。毛泽东见到张溪兜时，特意将板凳上的积雪拂去。八妹子踮脚往搪瓷缸里倒热水，蒸汽模糊了她辫梢的红头绳。朱德展开的信纸上，林家双胞胎的脚印拓片旁写着两个名字，墨迹未干处洇出小团蓝晕。 伍若兰纳鞋底的动作突然停顿，麻线在指间绕成死结。朱德脱下靴子时，露出脚底新结的血痂，他将错位的鞋带重新系成双环结。毛泽东的钢笔在信纸上洇出墨点，毛泽民带来的杨开慧照片被袖口蹭过，边缘泛起毛边。林育才抱着棉衣在雪地里跺脚，积雪没过脚踝发出咯吱声。毛泽民哈出的白气在镜片上凝成水珠，他解开包袱时，几粒板仓的稻壳飘落在毛泽东的砚台边。毛泽东批阅文件的红笔突然折断，朱砂色在指腹晕开，像朵未绽的梅。朱德抱着铺盖卷闯进屋时，带进阵刺骨寒风。陈毅的毯子角垂在床沿，被毛泽东轻轻拽起盖住他露出的脚踝。四人并排躺下时，陈毅的鼾声与毛泽东的咳嗽声在黑暗中交织，朱德数着房梁上的裂缝，数到第三十七条时听见毛泽东的啜泣。晨光穿透窗纸时，彭德怀的皮靴已经沾满泥浆。他反复调整军帽的角度，直到帽徽与眉心平齐。八妹子的歌声从厨房飘来，混着玉米粥的香气，几个伤员停下捆扎绷带的手，跟着哼起变调的旋律。何键将茶杯摔在地图上，滚烫的茶水浸透吉安城防图。金汉鼎的烟斗在桌角磕出火星，烟灰缸里堆满的烟蒂形成座小山。红军留下的草鞋印在雪地里蜿蜒成线，陈毅把光脚战士背过溪流时，冰碴划破他裤脚的裂口渗出血丝。毛泽东的拐杖在悬崖边打滑，朱德伸手拽住他背包带的瞬间，背包侧袋的笔记本滑落悬崖。陈毅解开绑腿时，发现林育才塞在其中的干辣椒，那是给毛泽东治胃病的偏方。金汉鼎举起望远镜的手突然颤抖，镜片里红军正用绳索吊运伤员，悬崖下的江水吞没了几顶军帽。何键的鞭子抽在参谋身上时，带起串血珠溅在作战图上。金汉鼎摸着腰间那枚没打出的信号弹，金属外壳已被体温焐热。红军最后的炊烟升起时，八妹子把分到的红薯塞进伤员口袋，自己嚼着冰硬的野菜根，哼唱的曲调突然走调，泪水砸在磨破的手掌心。雪又下起来时，朱德的怀表停在凌晨三点。毛泽东将冻僵的手伸进陈毅衣襟取暖，年轻人绷紧的肌肉让他想起王尔琢牺牲时的温度。彭德怀的望远镜里，敌军篝火连成条火龙，他摸出怀中珍藏的井冈山杜鹃花标本，花瓣边缘已经卷曲发黄。